原创 华中大记者团 华中大记者团
当东九教学楼“早八”的上课铃响起的时候,在与之相隔不远的宏嘉酒店里也响起了工作人员叩响房门的声音,这是在提醒被隔离的师生们:早饭送到了。在绝大部分人都享受着正常生活的同时,有这么一群与正常生活隔绝的人,在隔离点中,过着不同的日子。
无论是暂留还是常驻,无论是独处房间的焦躁还是长期默默的坚守,至少,隔离点发生的故事都曾给被隔离者与工作人员们带来过微妙的感触。以下是他们的讲述——
“每次路过走廊窗户的时候,
我都会有一种向外看的冲动。”
张晓 学生
9月13日下午,从辅导员处得知即将被隔离的消息后,我一共给社区打了八个电话,反复确认着这条消息的真实性。最终,我接受了这个事实——我要被隔离18天了。
入住隔离酒店是在9月14日下午两点。顶着武汉正午的大太阳,拖着装有生活学习用品和简单衣物的行李箱,我向绝望坡走去,隔离点宏嘉酒店就坐落在那里。进入酒店需要路过一条隐蔽的小路,它将隔离点与正常生活间隔开来。在隔离点楼下简单登记后,我算是正式开始了我的隔离生活。
说起隔离点的居住环境,酒店的房间虽有些破旧,但是足够大足够干净,给了我充足的空间,也算惬意。美中不足的是,到了晚上,昏暗的灯光和看不到月亮的窗户给房间增添了一些压抑。好在中秋那天,赏月的雅兴没有因此被搅扰——隔离点的赏月直播让我再一次从屏幕中看见久违的圆月。当然,同为“节日福利”的,还有来自学校的祝福和贴心送到每间房门口的月饼。
接受隔离的日子里,我生活在各式各样的“群”中。被隔离人员的正常生活主要靠三个微信群来维系:医务群负责通知被隔离的师生定期进行核酸检测,以及处理突发健康事件;出于食品安全考虑,隔离点工作人员禁止我们点外卖,于是订餐群就成了师生预订一日三餐的唯一渠道。被隔离者在“群接龙”中写好订餐内容和个人信息,餐品就会在固定时间被送到房间门口;工作人员群则负责给师生送生活用品,解决酒店设备问题等。被“投喂”、接受核酸检测、接受工作人员帮助,我的隔离生活难逃被动的句式,全由工作人员的各尽其责维系运转,这样过上一段时间,难免让我焦虑和烦躁。
核酸检测完回到房间后,放在桌子上的口罩和检测报告
在隔离期间,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是“谢谢”。同学的课堂录音,修理师傅的随请随到和工作人员的随时在线让我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联结。我还在有一天,禁足已久的我实在想喝一杯奶茶,就在校园供需撮合群中随口一说,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结果一位素不相识的学妹拖着刚跑完八百米的腿就帮我将奶茶送到了楼下。她告诉我,她特别能理解我,因为她也有朋友被隔离了。那可能是我喝过印象最深的一杯奶茶了,芝士的咸香配上葡萄果肉的清新在舌尖爆开,一扫所有的烦闷。我注意到,她在奶茶杯上画了一颗小小的爱心。
每次去楼下做核酸检测,路过走廊窗户的时候,我都会有一种向外看的冲动。蓝天,白云,红顶房屋,就像一副正常生活的缩略图,在直直打来的阳光里被加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我天天怀念着我曾经习以为常的自由生活。后来有一天,我的朋友给我送来了八个橘子,告诉我,一天吃一个,当你吃完所有的橘子的时候,你就“自由了”。
透过绿藤和窗户上的灰尘,可以看见外面的世界
我越来越习惯被棉签“捅鼻子”的感觉,习惯从身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手中接过午饭,橘子也一个个被吃掉……终于,我能够再一次走进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了。走出隔离酒店的时候,武汉似乎还是夏天,我拖着断掉提手的行李箱在绝望坡上被烤得火热。一切好像都还是原样,我刚好可以顺理成章地过回我的生活。
“醒来的时候发现
好多人和我分享月亮的照片,
心里突然感觉很温暖。”
岭东 学生
作为一个福建人,9月12日,在得知被隔离的消息后,我告诉了父母这件事情。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后,立马就在手机的另一端开始了“爱的教育”,理所应当地数落起我来,说,让我到处乱跑。不过我还有点小开心,想着自己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可以好好地在这十来天里静一静心。
晚上,我入住了宏嘉隔离点。酒店的条件意外的不错,我分到的房间很大,甚至还配有浴缸!温热的洗澡水,氤氲的雾气,这种感觉真好!我在朋友圈中感叹道,能在学校里泡澡是我一辈子也想不到的了。只是有时候,父母会故意给我发家里饭菜的照片,对比之下,手中的盒饭倒是黯然失色。
然而,我的正常生活也不得不面对隔离的影响:由于专业需要实地考察,网课并不能完全满足我的学习需求,和老师的沟通也受此影响。另外,不知道为什么,每做一次鼻拭子,我就会流一次鼻血,细长的棉签擦破鼻腔简直就像在上刑,而且,好像只有我会这样。
与我一同被隔离在宏嘉酒店的,有很多是福建的老乡,还有一些甚至是我的高中同学。一个高中好友在得知我被隔离的情况下,幸灾乐祸地和我说:“我还能看见光!”结果不一会就给我发来了隔离短信的截图。有时候,想到同一栋大楼里的很多人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我渐渐感到“家乡”一词联结的意味。
今年的中秋节是在隔离点度过的。虽然被隔离了,但是作为福闽传统的博饼活动当然照例要进行,只是形式改成了线上,而去年疫情时候已有了这样的先例。
博饼是福闽地区中秋节时的一种大众娱乐活动,用六粒骰子投掷结果组合来决定参与者的奖品,疫情爆发之前,每年中秋我都会和亲友聚在一起玩这个游戏,这样才像是一个完整的节日。以往线下博饼都会设置小奖励,比如洗衣液、饼干、食用油、小零食之类的,今年线上活动虽然没有设置奖品,也少了许多与亲人朋友们面对面的氛围,但总体来说还是充满乐趣的。
线上“博饼”
在这次游戏里,还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我本来博了个“状元”,结果在最后一轮的时候,又有朋友博到了更大的数字,把我的“状元”给碰掉了,有点可惜,但也很欢乐!那天我的头有点晕,就在下午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好多人和我分享月亮的照片,心里突然感觉很温暖。
“我们会继续工作,
直到战疫完全胜利的曙光到来。”
党办胡娟 隔离点工作人员
2020年,自我开始负责学校隔离点的管理工作以来,隔离点已经对2000余名师生和居民进行了集中医学观察。除了负责对联政府、社区、院系、和师生,和安排医院的医务人员之间的日常防疫工作,我还负责线上统筹和线下部署,定期给学生们开办防疫讲座、爱国主义讲座和励志讲座。
胡娟(左)和同事正在工作
学生的心理建设工作一直是我所认为的防疫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学生对防疫政策不够理解,这是正常的。一方面是,被隔离在房间里十多天出不去,感到焦虑是正常现象;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并没有经历过武汉经历的事情,很难感同身受。
只是我不一样,我是经历过生死的。在去年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我作为医务工作者协助一位病人转诊,不得不驾车驶上空荡荡的街道。那是深夜,我清楚地记得,像是电影中才有的“末日之城”,武汉三镇街道灯火通明,却空空荡荡,除了那两位守在长江大桥测体温的工作人员外,那天晚上我没再看见任何人。
后来,那位病人在救治十余天后去世了,我们都知道他很想活,但是活不了。这些压抑的记忆没有经历过确实难以理解,但是经历一次就绝对一辈子都忘不掉。我于是花了很多精力在学生心理辅导上,也会开设爱国主义教育讲座,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们防疫工作的重要性。也许他们一开始不懂,但听了之后就能多少了解,我想这正是我做这么多学生工作的意义。
隔离点的工作对我而言,早已超过了一份普通的工作,而是近乎于事业的存在。在这里,我感觉到自己被需要有价值。我总是希望自己尽量在防疫工作的各个方面都能出上力,事实上,我的工作内容是超过我的职责范围的。
由于学生众多,难免产生很多不同的疑问,我尽量在工作之余对这些疑问及时解答。正是因此,有时候我会开玩笑地说,自己和“淘宝金牌客服”倒是有几分相似。长期高强度使用手机让我的右手患上了腱鞘炎,我就在休息时借助筋膜球来缓解疼痛。我做这些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帮上同学一些,把工作做得更细致更温情。
大部分学生对防疫工作还是比较理解的。有一天要集中解除隔离一百一十余人,防疫工作人员实在是忙不过来,我们就在“隔离医务群”里呼唤了一声,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有七个学生党员干部站了出来,配合工作人员完成了工作。这次事情我很感动也很欣慰。我当时就在想,明天,这些有担当、有责任感的学生们,将会是这所学校的骄傲。
很多学生在解离前对工作人员说谢谢,有一天,我们在隔离点门口收到了一箱王老吉,纸箱上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武汉有你们,战疫必胜!你们也要保护好自己,一起加油!”句尾还画上了笑脸,署名则是华中大学子。